我已经记不得是几时着家的了，疲惫与疼痛交加，很快就沉入梦境。
果然，我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并开始呕吐和抽搐。
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体力，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望着镜子里衰弱的脸，不争气地攥紧了拳头。本来就够糟糕的生活，却被搅的支离破碎。
那款三年前旧型号的手机安静地躺在梳妆台上，让我厌恶和畏惧。它像一个勾取灵魂的恶魔，一边嘲弄我凄惨的模样，一边从背后把我推向恐惧的深渊。
这不过是个游戏。
我整理整理心情，憋了一口气，把脸埋入冰冷的水中。
今天是《结晶学概论》的月考，鬼才的小伎俩并没有干扰到监考老师大智的准点到场，因为他使用的是机械钟表计时。
没有网络的帮助，鬼才也无能为力。
迈入那间牢笼似的教室，我的心情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好转。相反，我担心地看了一眼在座位上格外安静的海音——以往这时都在对鬼才冷嘲热讽中。
“今天虫妹是吃错药了吗，这么淑女是要闹哪样？哦……我知道了！我赌1个学分，虫妹那个来了……啊哈哈哈！”
“虫妹”是鬼才给海音取的绰号，不过咋一听并没有那种羞辱性的意思。
鬼才一如既往地拿海音开玩笑，因为我一般是不会和他们拌嘴的。
海音冷冷地白了他一眼，无声地告诉他“真是多管闲事！”
我默不作声地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显得无力和柔弱。脸色也苍白极了。
“我说，不要紧吧？如果坚持不了今天的考试，我会替你向大智解释的……”
“够了！鬼才！”
我知道鬼才是出于无心，可还是对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感到不满。只有我知道，海音身上发生了什么。
“没事……”
她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示意我坐下。
大智已经站上了讲台，准备宣读冗长而繁琐的考试纪律。
也不知道她能坚持多久，我感到内疚和沮丧。我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大智有些畏畏缩缩地站在讲台上，显得局促不安。或许这里诡异的气氛让这个秃头的中年老教师无法放平心态吧。以至于念读的声音忽高忽低，还不断犯错。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密封线后才把试卷递给了一旁站着的女巡逻员雷恩娜。然后自己退到了教室的门口。
试卷还是传统的白纸黑字，密密麻麻的写着各种各样的符号。
“这次的题量怎么变大了！”
我质疑地指了指试卷，对大智问道。
这对我和鬼才倒无所谓，可我担心的是海音可能坚持不下来。如果月考没有通过，是会被扣掉一部分学分的，这也关乎着她在学校的表现能否让她重获自由。
大智明显哆嗦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回答我，“因……因……因为，这次综……综合了…前……面的章节……”
“可……”
“请安静下来！南天武同学！现在已经开始考试了！”
雷恩娜也是监考，严厉地提醒我注意考试纪律的规定。
我只得平静下来，祈求海音不要在考试中出现意外。
当我仔细地翻阅试卷，我才发现这些内容与可可递给我的那本蓝色笔记本里的内容如出一辙。而我此刻却记忆犹新，思路异常清晰，笔尖不自觉地流出那种行云流水般的感觉。
我确定那本笔记本，我仅仅大概地翻过一遍。
那种空明澄澈的心境，让我感到舒畅。这种感觉，和在收集者世界与食尸者对战的时候一模一样。
就好像有一个声音，在指引着我即将去做什么。
我能隐约感受到，大智的圆框眼镜已经滑下他的鼻梁。当他准备颤抖地去扶起镜架时，我已经停下了手中的笔。
我做完了。十五分钟。
“交卷！”
我面无表情地说。
鬼才递给我一个赞叹的眼神。
雷恩娜有些不可思议地从我手中拽过那叠试卷，看了一眼我的答案，再看了一眼我。她似乎像从我眼神里看看我是否在作弊，可明显没有任何收获。
“现在不能交卷，至少得在考试开始半小时以后，这是规定！”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试卷退还给我，叮嘱我不要东张西望。
可我还是放心不下海音眉头紧锁的样子，应该是难受极了。
纪小凌一定是在她的身上做了某种奇怪的试验，我恨恨地咬了咬牙。
趁着雷恩娜背对着我，我偷偷斜视了一眼海音。
她的手突然颤抖一下，笔也摔落到地上，紧接着整个人向前一倾，昏倒在课桌上！
“监考！海音她！昏倒了！”
我的呼喊脱口而出，焦虑且不安。
雷恩娜立刻反应过来，快步走到海音的位置上，摸了摸她的额头和脖颈。
“大智老师，麻烦你快去叫纪小凌老师来这里！”
“不！不能叫她！”
我下意识地冲上前去阻拦，却被雷恩娜叫住。
“南天武同学！请立刻回到你的座位上！不然我就要按考试作弊对你进行处理！”
“纪小凌她……”
“请立刻回到座位上！这是最后的警告了！”
雷恩娜不容许我再辩解，把海音背在了背上。
我无可奈何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注意力却一直没有从海音身上转移。
“我是她的监护人员，我知道该怎么做！话说回来，纪小凌老师也是唯一能够信赖你们的医生。”
说完，雷恩娜大步迈出门。
“放心吧，她没那么容易就会倒下的！她可不是普通的女生。”
鬼才笑了笑，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我对他冷漠的态度十分厌恶，他自知没趣便继续埋头做他的试卷。
焦急地等待到半小时来临，我把卷子塞给大智，狂奔出教室。
在校医院找了很久，才在学生看护室里看到海音躺坐在病床上。手上吊着输液瓶，望着窗外发呆。
“你来了？”
听到我开门的动静，她在回过头报以微笑地表示她似乎并无异样。
可我知道她还是在勉强身体。
“没事……只是突然卡迪尔综合征发作而已。”
“别撒谎了，纪小凌一定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我要去纪学委举报她的恶行！”
“别去！”
海音拉住拔腿要走的我。
“就这样放任她胡作非为吗！”
我气愤地拽开她的手，没想到却弄疼了她。
“啊！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没弄伤你吧？”
“没事……”
她紧紧地按住手臂，表情有点难过。
我对她不自然的反应有些担忧，她以为我没有留意到不寻常的动作。拉开她的袖子，果然看到几处肉眼可见的针眼，那些地方皮肤的颜色已经发青。
果然纪小凌给她进行了可怕的实验，真是一个恶魔！
“不行！这已经构成犯罪了！居然对学生进行……”
我已经快要丧失理智，可刚冲到就被她叫住。
“站住！”
“不管这是不是你自愿的我都要去找纪学委讨个说法！”
“没用的！你就这样空口无凭的去反而会被纪小凌反咬一口……你忘了吗，你现在是非正常受理学生，学校的那些老头子会相信你说的话？”
“可你手上的伤痕就是事实！”
“以前也有这种事实！最后呢……那群学生不照样受了处分，纪小凌不也照样逍遥法外吗！”
“那怎么办，让我当做没看见吗，这不可能！”
“等待……”
她意味深长地说。
“等待？”
“我知道纪小凌一直在计划着一个实验，正在她的地下基地秘密地开展着。她对我的研究，正是为了这个秘密的实验……”
我想起来了，在那个放置着数个培养器的地下实验室，我和海音从那里逃离的地方。
“那些克隆人……”
“没错。即使你现在就去纪学委把这些事实告诉他们，纪小凌也会立刻把它们销毁得一干二净，最后受害的只会是你。现在我们就静观其变，等待她的计划实施，抓住她的把柄……”
“可这样一来，你的身体……”
就算我能忍耐，但海音的身体恐怕经受不了各种药物的折磨。
“没关系！我和我的虫子们都有很强的生命力。”
她笑了笑，示意我放松下来。
门被推开了，一个白大褂的女人走了进来。
是纪小凌！
“哟，小海音，精神不错，看来我的药发挥了效力了呢！哦，这不是南天武同学嘛，你们同学之间的友情还真是深厚啊！”
纪小凌斜视了我一眼，拿着针筒准备往药瓶里注入什么药剂。
“不要那么紧张嘛，南天武同学！你要知道这种药剂配成功需要花费的代价是很大的，作为第一个试用者，小海音运气不错了！”
“谁知道你往里面注入了什么东西！”
我死死地盯着她慢慢把药物推进瓶子里。
“哼，不要怀疑我的研究水平！虽然是在试验阶段，可能存在一定的风险，但能抑制卡迪尔综合征的发作。我想，你也很需要这种东西吧！要知道，病症发作起来，就像万蚁蚀心般痛苦……”
“我才不需要这种东西！”
“啧啧啧，真是不懂得爱惜自己。即使你自己能忍受痛苦，你也愿意让你的朋友跟你一起忍受痛苦吗？这是太自私了……”
纪小凌见我无言以对，狡猾地笑了。
“我会扳倒你的，纪小凌！”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愤恨地赌咒道。
“在这里吗，还是，在游戏的世界？哈哈哈哈！南天武同学，我就期待着，你来扳倒我的那一天……不过，现在你得立刻离开这里了！小海音还要接受治疗！”
“你……”
我的肺简直要被这个疯狂的女人给气炸了，她太狡诈，非常的滑，我找不到她性格上的任何破绽，而她却能致命地抓住别人的软肋。
犹豫地关上门，我怀着难以平复的心情，打算找鬼才商量如何找到纪小凌的弱点，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收集者世界里发来的一封邮件。
[第一百二十一位收集者阁下，我在“水天一线”酒吧等你，请务必一个人前往——末代男爵敬上]
收拾好情绪，我绕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点开了手机那块图标。
一束幽蓝的光线闪现过，我再次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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